三叔对我说过,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的情景,当时的他都已经装好车走远了,突然听见后面响起乱哄哄的打喊声,他回头看到宝娃父子和其他村民被人围住殴打,想也没想就拽起铁锹冲了回去。在混斗中,他看到远处的李健用手指了指自己,给身边的三人交代了什么,那三人就提着钢管朝他冲了过来……
医院躺了一个多月,那时正是农闲时节,我父亲每天都会抽空去替换四爷爷照看三叔。所有拉石粉的人中,三叔是受伤最重的一个,肋骨断了两根,右手小臂骨折,左侧颅骨开裂,左耳永久性失聪。
李健见事情闹大了,一边用钱堵住混混们的嘴,和他们撇清了关系,一边挨家挨户给受害者塞钱。其他人本就受伤不重,此时见有钱可拿,也都答应了不再追究。只有三叔,他躺在病床上把十万块钱扔到李健脸上,恶狠狠地骂道:“杂种,只要老子还活着,这辈子你都别想好过!咱们新仇旧账一起算,你等着。”
三叔康复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去公安局撤了案,父亲极力阻拦也拦不住他,他对民警说:“我可以不要任何赔偿,只要让医院躺一个月。”
民警们好心规劝了他一个上午,告诉他现在是法治社会,打人是犯法的,不要一时冲动犯错。三叔见他们不肯放自己走,只能保证自己不会寻仇。可他刚一出派出所,就揣着一把刀去了李健家里,李健仿佛知道三叔不会轻易饶了他,早就跑去了外地。三叔扑了个空,但仍不死心,他天天守在李建的家门口,四爷爷劝了他好几次,可白天把人硬拉回家,一到晚上他就又偷偷溜了出去。最后四爷爷实在没有办法了,只能报警,警察们又一次苦口婆心地劝说三叔,直到他写了保证书才被允许离开。
三叔回到家后,宝娃来安慰他,“哥,这回就别再胡思乱想啦,日子还是要过呢。”
三叔却说:“李健那个杂种就是我的日子,你们的日子是为了自己活好,我的日子是为了让李健活不好!”
“哥,别再说这种傻话了,话说回来了,咱们不是也有不对的地方嘛,那石场本来就是人家的……”
“放屁!整座山都是公家的!”
“可人家包了,人家掏钱了……”
第二天,三叔拎着把锤子和铁钎出门了,他来到麦田里,来到矗立在绿油油的麦苗中的那根电线杆下面,他看着电线杆顶端通向后山的高压线,在电流的嗡鸣声中,隔壁麦田的朱守仁看到了接下来的一切。他听到三叔喃喃道:“对,山是公家的,可人家包了,这地是公家的,可老子也包了!”
三叔说完就半跪在地上,然后把铁钎搭在电杆的底端,抡起铁锤砸了起来。他左手掌钎,右手抡锤,叮叮当当地砸着电线杆底部,灰色的水泥屑溅进他的头发后消失不见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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